华人直播：各国民众经历英国72小时“脱欧”公投(2)

　　隔岸观火

　　前途莫测还是前途光明？

　　田芳(日本)

　　英国公投前一天，我中文课的会话主题是一周见闻，来自一家大型钢铁制造公司的森下率先发言，他开门见山地表示了对英国脱欧的担心。为什么?我追问。他说，公司的出口业务很多，如果脱欧成真，日元就会升值，公司的利润就会降低，企业业绩就会恶化。希望明天公投留欧派能占上风。

　　公投结果出炉，英国脱离欧盟，消息传来，举日哗然。

　　供职于日清食品公司的高桥刚学习中文半年，问他感想如何，答曰，脱欧给日本经济带来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安倍经济学所依赖的日元贬值这个大环境一旦发生变化，日本经济就会受到打击，势必殃及企业和个人。他问我“一寸先は闇”翻译成中文应该怎么说，我告诉他是“前途莫测”，他一笔一画地抄写在本子上，并工整地标上了拼音。

　　脱欧公投结果公布至今短短数天，我接触到的日本人的反应基本可用“担心”这个词来概括。连日来“脱欧”已经成了热门词汇，电视杂志大报小报各种报道各种分析，虽然瑞穗综合研究所的首席主任经济师吉田健早前就敲响过英国脱欧问题对日本来说“并非隔岸观火”的警钟，恐怕对大多数日本人来说，都没想到这把火会真的烧起来。

　　24日东京证券市场日经股指跌到今年最低值，其跌幅更是创下自2000年以来的新纪录，而东京外汇市场也时隔两年出现1美元兑99日元的高值。即便到了此刻，电视机里的国际分析员小宫智可仍在念叨:“真是大吃一惊，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想不到真会脱欧。”而他身边坐着的年轻女孩在一迭声地问着:“脱欧为啥会让日元升值?”一个新的状况就这样在人们毫无准备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来了。

　　年龄职业不同，关注点也不同。中文班里的大学生田中关心的是英超联赛俱乐部球员冈崎慎司和吉田麻也的收入会否因为英镑贬值而受损，他不无担心地说:“对以后签约英超俱乐部的日本选手来说，收入方面的魅力会因英镑贬值而降低。”

　　人到中年的吉村爱好是赛马，他略带兴奋地说:“两年后如果英国马不能再参加法国凯旋门大赛的话，对日本马来说倒是个好机会呀。”还有平素喜欢自斟自饮的渡边，担心因英国脱欧再次引发苏格兰的独立运动。“经济混乱会影响苏格兰威士忌的流通呀，那样的话，进口到日本的苏格兰威士忌数量恐怕也会减少。”

　　渡边提到威士忌，我才想起近期在日本热播的NHK晨间剧“阿政”，其内容是只身前往苏格兰学会制作威士忌的主人公收获爱情和事业的故事，可以说日本正在因此剧而掀起小小的苏格兰威士忌热潮，难怪渡边会戚戚然呢。

　　其实日语“一寸先は闇”还有一个相反的说法“一寸先はバラ色”，可以翻成“蔷薇色的前途”，即前途光明。但在目前日元汇率飙升，可能造成经济长期停滞的情况下，何时有望看到蔷薇色呢？

　　利弊分析

　　脱欧罢工一起来？生活照旧好好过

　　宋莺歌(比利时)

　　尽管地处欧盟总部，比利时的普通居民和过去一样不是很在乎政府的动作。

　　当英国人民接连投出选票时，住在比利时北部城市根特的尤纳斯·鲁斯(Jonas Loos)更关心的倒是第二天火车走不走。他是鲁塞尔自由大学经济系秘书，每天一早坐50分钟左右的火车去布村上班。

　　果不其然，又是罢工。这段时间比利时铁道部门正在私有化转型，职工担心利益受损，隔三差五就罢个工，这下尤纳斯又只好在家办公了。

　　“什么？他们竟然就这么离开了？”正因为在家，24日这天他倒是顺手跟进了英国公投进展。“不得不说我还是挺吃惊的，似乎也有些失落，我从来不觉得他们能够真正离开欧盟。”

　　巧的是，尤纳斯最好的朋友是伦敦一家银行的职员，眼看着英镑刷刷贬值，尽管失落，但还算意料之中，只是今后究竟还会迎来什么谁都不敢判断。英国大街小巷目前都在讨论这个话题，作为一个身处当地的比利时人，他对脱欧这一决定简直没法赞同。“先看看工资会怎么调整，后面估计要办个工作许可证吧，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相比之下，在欧洲工作的英国人倒没那么焦虑。

　　Jinlong Hua是一名在德国工作的比利时华裔，专攻医药数据分析，他们公司雇佣着不少英国人，许多都利用语言优势负责文案工作。但是当天上班，同事都没聊到“Brexit”这个词。

　　经不住好奇，我还是撺掇他提起这个话题试试。他调侃地问了一句，“谁从那里来啊？”结果哄堂大笑，没人接茬。

　　当然，某种程度上英国人并非不关心此话题，而是相对比较谨慎。其他同事也不好意思当面问英国人对这事怎么想，毕竟话题敏感，说不定一言不合就会影响工作。

　　“但是对普通百姓来说，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Hua说，“欧洲人早就习惯了，政府想怎么做怎么说都没关系，可要是真的让我们普通人日子不好过了，下一届不选他们就是。”

　　尤纳斯认同这个观点。他告诉我，身边大多数人对这件事一点也不关心，还是趁着天气好多晒晒太阳更要紧。“就算吃惊，也不算预料之外。英国加入欧盟不外乎是看准欧陆市场，但政治发展早就突破了贸易界限，所以他们一直都在欧盟处于一个很奇怪的位置，想有话语权，但我们的发展又怎么可能完全顺着他们来？”

　　一面是罢工一面是脱欧，生活在这个欧洲中心国家的居民却丝毫没有担心与抱怨。身边的罢工虽然让出行受点影响，生活工作却还基本是原来的节奏，通常罢工之前这群人都会先打好招呼。政治和生活，分明是两码事。

　　比利时是无政府主义盛行的国家，荷语区和法语区在近几十年因为政治话语权的问题争夺颇多，最后各区管各区的事，干脆不选出中央政府民众也照样自己做着生意过着日子。

　　Hua在一周工作结束后都会开车回比利时过周末，这次他瞅准了一箱从国内空运去的杨梅，老板是个卖蔬菜的弗兰德斯(荷语区)人。他顺带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老板面无表情，“我天天给欧盟区卖水果都来不及，本来就没打算卖到英国去，他们尽管走好了，一点不影响我生意。”

　　事不关己

　　理论上赞同欧洲一体化 实则保持距离

　　李树波(挪威)

　　在对待“挪威加入欧盟”的态度上，2010年以来多次民调的数据显示，七成左右的挪威人不同意加入欧盟，但是大部分挪威人却不支持英国脱离欧盟。一项针对1003个挪威公民的民意测验显示，43.1%的挪威人选择“不支持”英国脱欧，35.5%的挪威人认为英国脱欧会给挪威带来不好的后果，比认为会给挪威带来积极影响的高10个百分点。

　　奥斯陆大学社会学系欧洲研究中心的约翰·埃里克·佛森教授是研究欧洲一体化和民族国家的专家。他表示，实际情况往往比公投所用的措辞更复杂。1994年，挪威也有过就是否加入欧盟的公投。但是关于欧洲经济区的协议让这个选择不是那么简单明了。可能脱欧派在投票那天恰巧占多数，但是也许它的人数每天都在减少。

　　佛森教授认为，挪威的“非成员”附属模式让其既没有在欧盟的话语权，又失去了自决权。英国脱欧对挪威当然有显著影响。英国是否会打造一些单独协议，从而让欧洲经济区边缘化？或者英国会加入欧洲经济区？英国和欧洲经济区国家的利益重合度有多高？都是挪威目前要考虑的问题。

　　并不是所有年轻人都向往更深入地和欧洲融合。斯蒂安·伯格不久前从奥斯陆大学社会学和社会地理系硕士毕业，现在沃楽市政府的城市建筑规划部门工作。他就比较支持英国脱欧。他说：“听起来不错啊，让我们跳出欧洲经济共同体，独立自主。在这里我们可以自己做主，制定我们自己的规则，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而不至于在这一过程里损害我们自己国家的利益。”

　　年届六旬的图尔·于西姆，长期以来从事餐饮公司高管工作，具备国际视野。他认为知道如何在一个欧洲国家像个“欧洲公民”一样生活的挪威人并不多。他说：“从媒体报道来看，愿意去了解实际情况的人很少，我觉得大部分投票表示是脱欧还是不脱欧的英国人，其实对自己所表决的事务并没有什么概念。”

　　虽然大部分挪威人不愿意加入欧盟，但他们未必知道欧盟是怎样运作的。其实，挪威人对英国脱欧的态度再一次显示出挪威人对本国事务以及欧洲事务的分裂，那就是理论上赞同世界一体化，实际上和世界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