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 塞尚的故乡充满的诗情画意

　　普罗旺斯有很多具有代表性的城市，公认的普罗旺斯“旗舰”城市包括以前卫戏剧节著称的亚维农，“香水之都”格拉斯，“柠檬狂欢节”举办地蒙顿，陶艺、雕塑、玻璃工艺作坊的汇聚地圣保罗德芳斯，还有保留了竞技场、圆形露天剧场等众多罗马遗迹的阿尔和奥郎日。这些小巧如八音盒的城市，全都可以凭一技之长，让造访者像“绿野仙踪”里的主人公一样，跌入瑰丽而奇异的“普罗旺斯狂想之境”。

　　其中，普罗旺斯的前首府——埃克斯，其名字源于拉丁文“水”，传说这里的泉水能治病，市内现有近百处喷泉。埃克斯被誉为是普罗旺斯地区最具“都会”风情的地区，从12世纪开始，埃克斯就是普罗旺斯文化、经济、知识的中心，目前是法国最重要的国际大学城之一，最早的大学创立于公元1409年。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这里是西方绘画大师塞尚的故乡，拜访塞尚的故居和画室便是我们此次踏上埃克斯之旅的目标。 ●文/图 Shania (除署名外) 专题策划 李贺 郭珊

　　林荫大道旁的假日集市

　　我们的旅程是从“水城”埃克斯最为著名的街道米哈波林荫大道开始的，因为去的那天正好碰上普罗旺斯传统的假日集市。林荫大道一边是五色杂陈的集市摊位，普罗旺斯的集市对于中国人的吸引力马上得到了证明，同行之人全都兴奋起来。集市上出售的大多是这一地区包括周围的小镇的杰作，比如用薰衣草制作的香皂、浴盐、沐浴露、蜡烛、香水、香精油。把经过干燥处理的薰衣草花苞，用色彩浓艳的布料包裹起来制成的香包和布娃娃，同样广受欢迎。有种长方形的香包，摸上去窸窸作响，像个用谷物和豆类填充的小枕头。薰衣草驱虫散香、醒脑宁神的作用在国内时就已经领教过，可惜据说，这种香包的香味最多只能持续一年。

　　普罗旺斯地区的陶瓷，极富法式乡村之美，碗、碟、瓶、罐、杯、盘、壶、盏，一应俱全，各就其位，隆重得像个阅兵式。大大小小的敞口瓶罐，晨光中就像一个个期待早餐和亲吻的孩子。此时的餐桌上应该飘荡着烤焦的吐司味吧，盘子里摊着培根煎蛋，果酱和芝士放在伸手就拿得到的地方……有关家庭生活的想象几乎让人感动到四肢瘫软。

　　陶瓷中有一种系列明显自成一派，全用丰润如牛油的橙色打底，橘红色的宽条花纹上，勾唇线似地再压上一道藏青的边，好像世界因此会更完满，到手的幸福会更巩固。还有一种是奶油似的甜白瓷胎底，碗口杯沿都伶俐地绞着一股粉蓝或豆绿的细边，白底上画点小鸡小鸭，一派碧海晴天、无为而治的清闲调子。大多数陶瓷通体都绘有各种花卉草木的图案，天生就是水土适宜、物产富足的明证；有些则绘着抽象的条纹和斑点，眉眼长得很“艺术”，有些咖啡杯干脆就里外各是一片色，全凭葱绿配桃红的那点缤纷立足。

　　集市上卖相框的、卖糖果的、卖首饰的都有，与别处大张旗鼓的吆喝不同，这里的摊主大都坐在阴影里默默观望，并不费尽唇舌兜揽生意，也不喜欢讨价还价；还有人卖芦笛之类的乐器，闭着眼咿咿呜呜的吹着，几乎不看游客的脸色。

　　林荫大道的另一边是法国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面包店、咖啡馆、餐厅、书店、花店等。在埃克斯，当地人通常会推荐莱德加尔松咖啡馆，又称“双侍者”，因为塞尚当年就常去这间咖啡馆，正如在阿尔，人们愿意推荐梵高咖啡馆一样，理由是这就是梵高在《夜间露天咖啡座》描绘过的那间原址。我们并没有进入莱德加尔松，听同行的法国人介绍说，馆内墙面上有加缪、萨特、毕加索等人的壁画肖像与签名，靠近门廊的塞尚肖像是咖啡馆的招牌。和卷毛狗一块晒太阳的老人与小孩非常“入画”，成了大家争相拍摄的题材。

　　突然造访的一大群中国人自然也成为当地居民热衷观察的对象，两个族群都不是美国人那种挤眉弄眼、连比带划的天性，彼此之间只是文明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通有无，四目对接时，笑容都是一样的恭谦温顺。

　　道路两旁随时都可见到一两个流浪的艺术家，或者打扮成印第安人和牛仔的模样吹短笛，或者让画笔在纸上闲庭信步、勾勒街景等待路人问询。记得一位看起来像是东欧的艺术家，有着清瘦的轮廓和湛蓝的大眼睛，怀抱着一把吉他似的乐器，漫不经心的调试琴线，久久地，将言而未语，欲行而乃至。等我们走出很远了才听到美妙而忧郁的乐声，也不钻心捣肺，只是在上了年头的巷道里觉出一丝已逝的无名余香，微凉有棱，宛若有一根冷冷的芯子，越琢磨，越觉得恍惚。

　　“塞尚之路”与画室

　　参观完集市之后，我们便开始朝塞尚画室进发。在埃克斯，以塞尚名字命名的地方比比皆是：塞尚大街、塞尚广场、塞尚咖啡馆、塞尚理发店、塞尚画廊……埃克斯最大的中学叫塞尚中学，最大的电影院叫塞尚电影院，最大的医院叫塞尚医院。在埃克斯的一家咖啡馆楼上，至今仍挂着塞尚当年为父亲的帽子店所绘制的广告画。法文中塞尚的名字C zanne，听上去本身就像包含着赞叹语气似的。

　　塞尚的画室位于郊区，因为这里的风光是塞尚取景的最爱，灰白的圣·维克多山屡屡出现在他的画作中，因此通往圣·维克多山的公路被叫做“塞尚之路”。我们在埃克斯迷宫似的旧城区里徜徉漫步，途经饰有人头图案的中世纪华宅、喷泉、花市、教堂，还目睹了一次婚礼和一次洗礼。在埃克斯市内的街面上，镶嵌着千百只卵石和红色的砖石，共同拼贴出埃克斯的城徽和塞尚的标志——六角光芒的太阳。沿着“塞尚之路”进入圣·维克多亚山，大约4公里处旧采石场山腰上有一座黄赭色的老石宅，这就是塞尚晚年居住、作画的“黑堡”。

　　深居简出的艺术家把他的创作基地深藏在公路旁曲折盘桓的小树丛中，一路上偶尔还需“分花拂柳”，才能在臻臻簇簇的枝丫中前进。初夏的阳光被树冠的罅隙筛成金的银的面包屑，在前方匀匀地播撒下来，在树下探路的人们面上都遮上一层绿纱网，仿佛置身于琉璃云母之中的沁凉境界。远远的似乎听得到鸟的声音，有点“风微花气足，树密鸟声闲”的意境。到达画室时，临近中午时分，偶然碰上一群来自加拿大的中学生在画室前的空地上休息聚餐，忍不住又想起古籍中记载的赏花时节的盛况：“春日犀犀满花枝”，全城倾巢而出，游人在树底铺排美食，传斝飞觞，此种情形，如今只能在想象中重现。

　　塞尚的画室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出售明信片之类的旅游纪念品，上层才是画家工作的地点。倘若是我那些画家朋友来访，恐怕难免带点朝圣的心情；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则没有那样风雅的负担，只是随便看看而已。人去楼空的画室，依旧天光明净，沿着墙边，零零落落的摆放着画家当年使用过的几凳桌椅，藤编的座垫中间全都是一个个的窟窿，还有的已经散了架，“去世”很久的模样。还有些画笔、果盘、头盖骨模型之类的，肮脏的小钵小罐，一望而知是陈年旧物，一片乱炖的狼藉。到处残余着颜料的笔触，是许多种颜色混合之后的那种污浊委顿的蓝褐色，化石似的深深陷入各种木料的、塑料的、陶瓷的肌理之中，像房子里生出的整片整片的老年斑。墙上几幅装框的素描，倚窗而立的空画框和未装裱的几幅画，连同房间内的一个“人”字形木梯子，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以为这是一间尚未装修完成的屋子。

　　一个矮矮的画架据说是按照原来的位置安放的，女导游就站在画架前，一页页地翻开复制的塞尚的画，给我们讲画家笔下冷的暖的圣·维克多山，它的四时情绪，它的快乐和忧愁。还有塞尚的苹果，以及最爱的女人，毕生的灵感。导游小姐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正打量着塞尚画的一幅素描，是一朵花，极美，像沙发上玉体横陈的贵妇，浑身的线条娇憨无骨，然而画家落笔的时候又分明是确凿无疑的。

　　塞尚在普罗旺斯地区度过了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1859年，他父亲在埃克斯附近购下维拉尔侯爵在17世纪建造的花园，用作避暑。年轻的塞尚在别墅中安排了自己的第一间画室，给自己和亲人创作肖像画，还在厅室的四面壁板上作了滑稽的模仿画《四季》，留下了《热德布芳盆地》等名作。后来母亲去世造成的悲伤，使得他决定卖掉旧居，从此再也没有返回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