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笔下危险的艺术：斗牛

　　巴洛克建筑风格的西班牙塞维利亚斗牛广场(La Real Maestranza)在1881年建成，是历史最悠久的斗牛场。除了马房和礼拜堂，这座在瓜达尔基维尔河(Guadalquivir River)边的建筑物里头还设有画廊，收藏了不少有关斗牛的画作与印制品。所有斗牛士的梦想就是在支持者的欢呼声中凯旋，走出这斗牛广场幽雅华丽的大门。

　　斗牛通常是在午后举行，每一场都会有三位斗牛士亮相，各迎战两头牛。观众席主要以面向阳光(sol)、在阴凉处(sombra)、站席或坐席区分。观众在斗牛场入席时经过的通道看似古罗马竞技场，足已令人心跳加速、血脉沸腾。斗牛也毕竟是一场考验斗牛士和牛只的勇气、尊严和荣耀的生死角逐。已故美国作家海明威(Hemingway)在《午后之死》中把斗牛比喻成一门唯一有可能把艺术家致死的危险艺术。他形容斗牛为一出以三幕构成的悲剧。为何是悲剧呢？因为这场人兽之间的对决只有一个必然的结局——死亡。

　　斗牛三步曲之一：长矛篇

　　斗牛的每一个环节都在令人振奋的乐队演奏声中掀开。开场时，穿着绚丽隆重服装的斗牛士(matador)、旗手(banderillero)与骑马斗牛士(picador)会首先入场向观众和贵宾致敬。当这仪式结束后，瞬间可以感觉到全场观众屏息，气氛严肃。只见圆形斗牛场旁的栅栏突然打开，凶猛的牛只就从里头迅速地冲了出来。这时，斗牛士和旗手会用粉红色的斗篷向牛只进行挑衅，企图试探牛只的凶猛度和观察它攻击时的癖性。

　　经过几轮的追逐，手携长矛(vara)的骑马斗牛士接着进场。他们的任务是用长矛戳牛只颈部后方的肌肉两次，目的是削弱它的颈部，使到头和角向下垂，露出肩胛骨之间的部位，好让斗牛士稍后使出致命的一击。

　　海明威把刚入竞技场的牛只视为一张未经上色的画布或一块未经雕琢的大理石。牛只进入斗牛场时都带着几分傲气，对自己的攻击能力颇有信心。它无视长矛带来的痛楚，积极无畏地追赶所有眼见的物体，试图用锋利的牛角把他们都驱逐出斗牛场。斗牛士将通过这一回合，如艺术家般塑造和改变这猛兽的攻击习性：在这一回合开始时，牛只充满着未释放的爆发力，会往所有移动的物体横冲直撞；但在这一回合结束时，那受伤和疲倦的牛只为了节省体力，变成只专注地攻击一个选定的目标。

　　斗牛三步曲之二：彩旗篇

　　骑马斗牛士将在第一幕结束时撤出斗牛场。经过第一轮激战后，牛只对自己的攻击力开始产生怀疑，速度和锐气也已减弱，却仍保持惊人的力气和意向。在这回合，三位旗手各持两支有锋利尖钩的彩色短旗杆(banderilla)。他们会在牛只被激怒并冲向他们的时候，把短旗杆刺入它的肩部。牛只伤口流的血和之前向马匹展开的持续猛烈攻击将会使到它逐渐精疲力尽。

　　斗牛三步曲之三：死亡篇

　　到了最终一幕，斗牛场内只剩下斗牛士和牛只单独对峙。人兽在场中四目相投，正面交锋。这是最危险的一回合，因为渐渐虚脱的牛只有非常高的专注力，只在被挑衅的情况下才发动攻击，并希望这些攻击都能有效地命中目标。斗牛士手执红帔(muleta)和长剑(estoque)，用潇洒倜傥的动作摆动红帔，牵引牛只反复擦身冲过，表现他能任意操纵和摆布一头猛兽的能力。虽然观众很多时候都鸦雀无声、全神贯注地观赏这场生死搏斗，但斗牛士与牛只的精彩英勇表现都不时会赢得观众如雷的掌声与热烈的喝彩。这紧张兴奋的心情很容易被在场的观众感染。

　　牛只仿佛被那块红布催眠，继续消耗它仅存的体力，而之前拥有的速度也随着流失。经过几番近身缠斗后，斗牛士会趁牛只再次在身边冲过时把长剑刺入它肩胛骨间，直接贯穿其心脏或主动脉，为这场角逐画上死亡的句号。这时，全场会为斗牛士的胜利鼓掌欢呼，并随之起立以对阵亡的牛只表示敬意。

　　观看斗牛的心情是矛盾和复杂的。这无疑是一种血腥和残暴的活动，涉及剥夺动物的性命。但从另一个角度，斗牛却真真实实地展现了西班牙文化独特的激情、个性和对生命的热忱。(来源：新加坡《联合早报》，作者：何志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