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学版《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在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孟买的街头小子贾马尔在参加一档名为《谁想成为百万富翁》的有奖竞答时,几乎凭借其人生的偶然经历和运气完美地“答对”了所有问题,最终赢得千万大奖。这部电影让很多中国人不约而同,联想到了央视的《开心辞典》。不过,偶然性与运气占很大成分的《开心词典》将“入读北大”作为奖励,对于十载寒窗苦读才考进北大的学生来说,是否有“不公平”之嫌?怀着好奇之心,记者分别打开了“开心学国学”的网上报名表和北京大学哲学系“乾元国学教室”的网站。
在“开心学国学”的网上报名表中,节目的官方“宣言”赫然在目:“无论地域,无论年龄,只要你喜欢国学、热爱传统文化,就可以参与到我们的活动中。”表格的内容也确实体现了这个口号:除了报名者的姓名、年龄、学历等基本资料之外,更为醒目的是诸如“国学在您生活中的地位”、“最喜欢的一首诗、一句词是什么”等十分个人化的问题。看来,国学的门槛已十分“开心”地降至妇孺皆可报名的程度。
而在“乾元国学教室”的官网“简介”一栏,则有如下句子:“越来越多的后EMBA们、大中型企业的高层管理者们怀着一颗虔诚敬畏之心走进乾元国学教室。”课程以“国学概论”、“《四书》精读”一类的介绍性课程为主。再一看学费,一年制的周末班需要三万多元,但由于是每月集中授课,一年算下来只上了二十四天的课,平均一天课收费1250元。
对于企业高管而言,这笔钱只能算“湿湿碎”,但对普通人来讲,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因此,不少人怀疑北大此举名为推广国学,实为替“乾元国学教室”打广告。对此,负责“乾元国学教室”报名工作的相关人员称,国学班这几年来一直办得挺红火,并不存在生源短缺的问题,另外,学员绝不是局限于企业高管,“来自社会各行各业的人都有”。
北京大学哲学系主任赵敦华澄清,“乾元国学教室”属于继续教育系统,只要有大专以上文凭就可以听课,但不会颁发学历和学位证明。研究生进修班则属于成人教育体系,不需要经过考试,只要拥有本科学历就可入学。作为对“开心学国学”优胜者的奖励,“免试入学北大”属于正常入学程序,而“免费”则是因为根据国家相关法规规定,综艺类竞赛节目不可将实物或金钱作为对选手的奖品。将“入学”作为奖励,实属不得已之举,并未牵涉商业利益。
电视国学,低俗化还是大众化?
即便如此,质疑依然存在。对于人们纷纷冲着国学“进京赶考”的现象,有赞成也有反对。赞成者以北大教授张颐武为代表,认为“再高深的学问,如果最后只能封存于记忆中,沦为摆设,倒不如推向市场”;以北大副教授胡续东为代表的反对者则认为“这种知识权力与商业娱乐形式结合的方式很荒诞”。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事实上,“国学”看似热闹,但公众对国学的了解依然处于相对低的水平。正是由于普通百姓对国学一知半解,众多“国学大师”才有了“传道解惑”的走红机会。这样看来,公众对“开心国学”的争议和辩驳,与对众多大师的质疑一样,都是出于让自己“不被忽悠”这个单纯的目的。
“公众对于科学研究的成果是有知情权的”,北大的张颐武教授解释道。作为该节目的公开支持者,张颐武认为国学研究和国学普及扮演着完全不同的角色,用电视来推广国学无伤大雅。
“科学研究会对于我们的生活产生影响,有的直接,如试管婴儿引起的复杂的伦理问题等等。有的潜移默化,如国学对于人的精神的滋养。国学作为社会科学的一种,在纯学术的研究之外,还有一个普及的义务,比如有的学生就是因为受了大众媒体的影响,日后才进入国学这个领域从事研究。”因此,“如果说国学不能普及,我有不同意见。”
不过,对于在国学“大众化”的过程中同样可能出现的庸俗化现象,张颐武坦承:相信公众的判断。“在节目进行的过程中谨慎听取意见,如果出现了任何不合理或低俗化的情况,我相信任何来自公众的意见都是好的。”
钱锺书先生称学问为“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在“二三素心人”和“俗学”之间,是作为节目载体的电视。电视的特点是面向大众,它必须把内容作通俗的处理。首都师范大学的陶东风教授表示,在这个过程中,五花八门的“国学热”并不表明国学研究在今天取得了多么了不起的成就,而是表明国学正在被不同的力量所借重、所利用,我们已经进入了“国学交易的黄金时代”。
“这次联合的政治和商业利润一定都非常可观,但是它与推进深层国学研究肯定无关。”陶东风认为,国学的大众化如今已经成为事实,对于“开心学国学”的现象,没有必要再单纯地讨论对与错问题。但是,对学术的大众化当然也有基本的底线要求。
“一是知识论的要求,也就是说,这种大众化不能违背就文化学术经典已经形成的基本共识。”对此,他解释说,“在解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不能把‘小人’解释为小孩子,除非你发现了大家可以接受的新证据。其次是道德伦理的要求,国学的大众化不能违背道德的底线来传扬一种违背人类普世价值的观点,比如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也不能站在违背现代文化价值的立场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专制主义辩护。”
对国学进行大众化的解读是无可非议的,但前提是不能违背我们文化的基本价值,“它至少应该是一种无害的大众文化。”这样,国学才会具有让我们“开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