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国宝早日“回家”

    原本“出身”就在中国的文物，正逐渐回归到祖国，已是一个有目共睹的现象。然而，相比庞大的流失海外的文物数量，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让更多如珍珠般散落在异国他乡的珍贵文物重新回到祖国怀抱，为延续我们的文化和历史提供见证，是国人长期以来难以释怀的情结，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期盼。

　　但在现实中，追索流失文物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存在着众多的难题。这同样也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对非正常手段流失海外的文物如何“回家”，文物专家确定了三种途径：回购、讨还和捐赠。

　　虽然中国政府鼓励收藏家们通过基金会和个人捐赠的方式，促成流失文物的回归。虽然以捐赠的方式回流的文物不乏先例，但捐赠首先需要的是文物持有者在思想上达到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境界，毕竟任何一件文物都价格不菲。但现阶段，真正有此善举的有识之士依然为数鲜少。

　　文物回归涉及到非常复杂的历史问题，短期内难以解决。根据有关国际公约，其中一部分海外流失文物客观上已经很难回归祖国，在无法用外交和法律手段索回流失文物的情况下，达到回归目的的重要途径就是回购。回购大多是通过拍卖行拍卖获得。根据我国现行文物保护法的规定，拍卖被“八国联军”洗劫出境的文物属于违法，但是我们没有权限去从法律途径制止。被战争劫掠的中国珍贵文物，陈列在别的国家的博物馆里，我们索回它们的最有效方式，居然是在拍卖行用高价买回来，这不相当于我们被盘剥了两次吗？从小偷手里买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这不等于承认了其出境的合法性吗？于情于理都难以让人释怀。这既是对文化遗产保护国际公约基本理念的亵渎，也将严重伤害流失文物原属国人民的情感。如果类似的流失文物拍卖变成了合法的，久而久之，流失文物的拍卖就变成了一种被默认或者是被公认的商业惯例，那么，对于文物保护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伤害。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回购价格在总体上呈现着不断上扬的趋势。仅以青铜兽首回购为例：2000年回购的青铜牛首、猴首，一共花去中国保利集团1593万港币；随后被拍回的青铜虎首竟耗资1544万港元，其代价相当于前两件的总和。虽然结束了国宝飘零异国的命运，但由于成交价过高，一度引起非议。2007年，青铜马首的价格飙升至6910万港币，是青铜牛首、猴首、虎首总价的两倍多。中国作为这个市场上几乎惟一的买家，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了任人摆布的“价格陷阱”。这远远超出文物本身价值的数字无疑是在利用中国人的爱国热情再次掠夺。实际上，如果只是爱国心切，就不断满足拍卖者的漫天要价，使中国流失文物价格抬升，恰恰是对文物低成本回归设立了一道高高的屏障。价格的不正常提高如果成为一种惯性只会使流失国宝回归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未来的回家路更加漫长。因为谋利者欲壑难填，显然我们的爱国心不能被贪婪者利用。当他们无利可图时，什么2亿人民币、什么5亿欧元，都只能是一触即破的七彩肥皂泡罢了。

　　中国文物协会名誉会长谢辰生先生则有另外一种担心：“动辄千百万元的高价回购正在促使形成一个恶性循环：文物古董的价格越推越高，越炒越热，使得更多的人对文物市场合法的抑或非法的活动趋之若鹜。这进一步刺激了那些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盗墓团伙，文物贩子的活动更加频繁、猖狂和变本加厉。”的确，如果国人继续这样变相“奖励”盗贼，被掠夺到西方的国宝又何止这几个兽首？恐怕那时竭中华全部之物力，也难平这些人之欲壑吧？！

　　讨还，是追索文物中惟一不用花钱，最为正当也最为人乐见的方式，然而，却是最难以成行的回流方式。

　　追索海外流失文物无疑是合理的，也是合法的。我们知道，历史上的代表性文物，只有在所在国或所在地，才能发挥历史与文化的最大价值，文物的整体价值远大于零散的价值，只有尊重人类文化价值的普适性，才能使文物的保护与收藏不与人类的道德价值相悖，在文物之上，还有文物的无形的文化价值与道德价值，这种价值就需要物归原位、尊重文物的文化最终归属。

　　从国际社会来看，要求归还被掠夺的珍贵文物的呼声也日益高涨。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把无可替代的遗产归还给他的创造者》中呼吁：“一个民族的、天才的、最高的化身之一是其文化遗产。这些被剥夺了文化遗产的男女公民至少有权要求归还那些最能代表他们民族文化艺术的珍宝。”1995年颁布的《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规定：任何因战争等原因而被抢夺或丢失的文物都应归还，没有时间限制。1996年，中国在签署该公约时就声明保留对历史上被非法掠夺文物的追索权。不过，目前看来，这种追索仅仅停留在“道义”上——拥有众多中国文物的英法美等国并未加入这一公约，它们奉行所谓的“文物国际主义”，以“人类共同享有的遗产”为幌子为自己获得的不义之财辩解，并不受各方面声明、原则的约束。前几年，英国大英博物馆、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18家欧美博物馆联合发表《关于环球博物馆的重要性和价值的声明》，反对将艺术品特别是古代文物归还原属国。《声明》声称：“长期以来，这些获得的物品——不管是通过购买还是礼品交换等方式，已经成为保管这些物品的博物馆的一部分，并且延伸为收藏这些物品的国家的一部分。”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编织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反对将艺术品特别是古代文物归还原属国。美国大都会还称，很多博物馆超过90%的馆藏都是国外的文物，如果真的全部归还，这些博物馆就几乎被掏空了。此外，像大英博物馆的文物如果真的归还，甚至还要涉及英国的现行法律。显然他们是站在自己立场上来“声明”。也就是说，中国面临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只能是保留追索权，寄希望于拥有者能够主动返还，显然是不现实的。如何破解他们的“法术”，是我们更应该思考的问题。

　　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副总干事牛宪锋希望：“我们依据国际公约的相关的原则作为一个法理的支撑和道德的支撑，通过外交协调，通过民间交流，学术研究，在一个平等互利相互理解的基础上解决流失文物的问题，最终促成流失文物回到中国，这种讨还就是以法律的途径来解决问题，法律的途径分成诉讼的方式和非诉讼的方式，我们一直主张的是非诉讼的方式，就是外交协调、民间交流这样的方式，这种可行性会更大一些。”

　　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律师李力谦指出：“处理流失在海外的文物，须坚持追索历史上流失文物的严正立场，联合主要文物流失海外的国家共同行动，政府、民间相互配合，才能最大程度让海外文物重回母国。”

　　著名文物专家、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谢辰生认为，追索海外流失文物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对非法出境的文物我们要永远保留追索的权利，我们可以等，一直等到他们对自己前辈不光彩的行为有所愧疚的时候，我相信这一天会到来。”

　　国宝“回家”，一条原本应该走得理所当然的道路，却布满了荆棘。

　　叶落归根，让流失海外的国宝回到故乡，回到自己的精神家园，这将是一个愈演愈烈的大趋势。

　　究竟如何更好的促进中国文物的回归，以及防止正在进行的文物走私活动，是需要政府、民间团体、市场机构等方面共同的努力。正所谓——任重而道远。

　　我们期待更多的中华国宝能够早日“回家”，更期待这条“回家”之路不要太漫长、太坎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