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哪里

    
    美国洛杉矶的交通越来越糟糕。每天傍晚堵在下班滞塞的车流里，我常给朋友打电话来解闷。感谢移动通讯技术的蓬勃发展，就算万水千山加时差再加堵塞的交通，也不妨碍朋友间随时随地的沟通。
    
    一个朋友在纽约，来美国6年多，工作稳定了，房子也买了，但还没办到绿卡，说起来有些灰心，尤其遗憾的是因为身分问题不能随时回中国。他充满向往和怀念地叹息，说哪儿才有家的感觉。什么样的感觉才是家的感觉，我问他。比如可以随时呼朋唤友大家一起出去玩儿，朋友说。
    
    我想起去年在中国的那一个月，头两个星期每天都有熟人朋友陪着吃饭逛街唱卡拉OK，每天都像在过节，比起美国上班族的清淡日子，的确激动人心。但到了最后几天，该见的人都见了，该玩的节目都玩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就觉察到大家的疲惫，就想起飞机在夜间降临洛杉矶国际机场前，我可以看到的一大片灯火辉煌，而那万盏灯火中，有些许星星点点为我闪烁着、等待我归家歇息。
    
    家的感觉因人而异，我对朋友说。我的家已经在洛杉矶了，除了我的出生地、这里是我住得最久的城市；这里发生了我生命里迄今最惊心动魄的一些事；在这里，我终于独立成人。朋友说那样的感觉挺好的，他就没有，不知道纽约的各种去处，没有几个熟人云云。我有点替朋友担心，怕他回去中国会失望，怕他回去了终究会发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呼朋唤友不过是头两个星期的精彩，新鲜劲儿过去了，大家实际上也都各忙各的事、一年里也难得聚会几次。
    
    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和朋友同台二重唱刘家昌的《我家在哪里》，“南风又轻轻吹起，吹动着青草地，……那是我温暖的家，我住在那里”。那时因为有家的呵护而无忧无虑，可以一边尽情唱着家的温暖，一边想象浪迹天涯的浪漫，哪里知道成年以后会因为家的感觉烦恼困惑。移民在外，起初都有某种背井离乡的自怜和凄楚，随遇而安的醒悟通常是在多年以后，经过反反复覆的承认与否决、犹疑与接受。
    
    远方的故人故土永远是让人牵挂怀想的。但我们这些海外游子，每时每刻千辛万苦地为自己找到一处安身之地，如果在感觉上却不能把它称为家，岂不悲哀。
    
    (来源：美国《星岛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