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礼物
珍珠一直是众多珠宝里母亲的最爱。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妈妈喜欢购买不同大小、形状颜色各异的珍珠项链和耳环。纯白、淡粉、浅紫,母亲选择的珍珠并不昂贵,但特别与她端庄大方的气质相衬。儿时的我自是不懂珍珠的,认为它太过富态,是中年女性的配饰。我只喜欢纯银,清丽、简洁,尤其是搭配黑T恤牛仔裤,自我感觉很经典。 24岁到美国,过两年搬到纽约。每天乘车经过5大道上的第凡内总店,脑海中总会回荡起《月亮河》的曲调,和赫本在《第凡内早餐》中一面嚼着面包圈,一面把脸贴在这家著名珠宝店橱窗上无限眷恋的样子。挑订婚戒指的时候也欣赏了许多珍珠配饰。也许是心境不同了,粒粒饱满、圆润光滑、发散着温柔迷人光泽的珍珠此时竟让我感到它是世界上最美最有内涵的首饰。 这样的想法刚萌芽,就发现珍珠已经成为新一季的时尚必备。卸下厚重的冬衣,桃红粉绿的春装开始登场的时候,中城的白领区出现了许多“珍珠女郎”。她们看上去时髦、自信,有不露声色的优雅,就像《欲望城市》里的凯丽。珍珠开始与羊毛开衫、短袖纯棉绣花T恤或是薄纱连衣裙搭配,代表的不再仅是中年的端庄和雍容。 在繁花盛开的6月里和林到市政厅领了结婚证。相识近9年,终于决定接受他的承诺,把自己的手交出去。暂时没有筹备婚礼的计划,却抵挡不住繁复似锦的新娘装扮和配饰的诱惑:商店一家家逛,杂志一本本翻,对那些长长短短,象牙白、蔷薇粉的天然或人造珍珠项链、手链爱不释手。于是母亲问我想要什么结婚礼物的时候,便说了珍珠。 借着林要到德国去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机会,我们邀约了双方父母同行做两周的欧洲大陆游。母亲高兴地开始准备行装。去欧洲是她多年的心愿。她在长途电话里一再地问我,该准备什么衣服,黑花帽子、刺绣披肩,她精心搭配。当然少不了一家家百货公司去给我挑选珍珠项链。7月的中国南方正是酷暑难当,母亲上街后回家,总是出汗到近乎虚脱。我很心疼,强令她不要再去挑项链了,可母亲坚持这次旅行是我婚礼的一支浪漫前奏曲。“你至少要有一条白色礼裙、一双白皮鞋和一件好的首饰。”她说,然后喝口水清清嗓子,次日撑着阳伞又再出发。 临行前两天,母亲来电话说项链买到了。是她能选到最特别最漂亮的。 “你一定会喜欢。”母亲很自信。她开始细细向我描述怎样跟她的好朋友一起商量珍珠的大小、项链的长度;太夸张的不适合平时戴,一般的款式又怕不够格做结婚首饰。最后一位有经验的服务小姐捧出了柜台里仅有的一条,一切的寻找便终止了。 是怎样一条项链这么出彩炫目呢?我急于要了解关于母亲这件特别礼物的一切情况。 “到德国你就知道了。”母亲有意卖了个关子。 在慕尼黑典雅现代的NH酒店客房里,母亲向我展示了她给我的新婚礼物。 她从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里细细翻开一层层衣物,拿出一只月季粉的丝质长方形盒子,解开两条柔软得如同天使翅膀一样的粉色丝带,一串美仑美奂的珍珠项链便呈现在我眼前。 我得承认,我对珠宝首饰并不精通,也并不通晓潮流,但这串项链,是我见过的最具特色的。设计师把象牙白和蔷薇粉两色珍珠间隔着串在了一起,总共57粒,29粒粉,28粒白。是最好的淡水珍珠,虽不及海水珍珠昂贵,但也粒粒晶莹,彼此相吸,随光线的明暗、角度的变换而呈现不同的温柔光泽。仅仅是多了一种颜色,却塑就出一股灵动的气质。白色典雅,粉色娇柔,两者相融,使珍珠本来就极为丰富的女人味儿愈加彰显,不可抗拒。 母亲的礼物,送到了我的心里去。 而极为珍贵的礼物,又岂只这一件? 母亲自幼爱好音乐舞蹈。我和哥哥在她的鼓励和敦促下,分别学习钢琴和吉他。母亲多方打听良师,而后风里来雨里去地坚持接送我们习乐。哥哥毅力坚强,勤学苦练,弹就一手优美的古典吉他,在大学里的吉他大奖赛中荣获金奖。我的钢琴课因为家庭的搬迁而不得不中断。并且,80年代的中国家庭,钢琴是属于相当奢侈的消费,并不是很多家庭能拥有。 1991年春末,母亲到加拿大出公差。期间省吃俭用,把积攒下来的补助,给我买了一台珠江牌钢琴。当那立式的、纯黑的、纤尘不染的钢琴出现在家中客厅里的时候,我有语言丧失之感。 钢琴和珍珠项链,母亲用这两件高贵的礼物深情地表达了对女儿最殷切的盼望和最美好的祝愿。 遥远异乡的这个寂寞的初秋雨夜,只有无数旧照和母亲送的珍珠项链陪伴。忽然感到母爱如同珍珠,年少之时无法明了个中内涵,只觉不受拘束、自由自在便是最好的。并不须精心呵护的银饰应和了这种心态。而今步入成年,发现珍珠是愈发地耐看且光泽永恒,一如母爱,是需要有了一定年月和经历的洗炼,才能领悟个中深韵。(来源/美国《世界日报》,作者/安若诗寄自美国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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