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华人新移民回流的历史、现状与趋势(3)
由于上述诸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澳洲华人回流中国渐渐汇聚成为一股前所未有的潮流，这不仅为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提供了越来越多具有国际视野的优秀专业技术人才，很大程度上亦有利于加深中澳两国之间的互动交流与相互了解，推进中澳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的互信与合作。然而，近些年华人新移民回流潮背后仍存在至少两方面的问题，需要引起重视与持续关注。
第一，回流人员中专业技术人才比例偏低。据澳移民部统计，2010—2011年度澳洲本土出生并永久离境人口中，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比例高达46.3%；非本土出生且永久离境人口中，管理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比例亦为34.4%。然而，直到2011—2012年度，在6024名出生于中国并永久离境澳洲的华人新移民中，仅30%为管理人员或专业技术人员。次年度，出生于中国并永久离境澳洲的华人新移民增至6423名，其中管理人员或专业技术人员比例亦仅为32%，仍不及平均值。考虑到永久离境澳洲华人新移民中，约70%左右皆回流中国大陆，可知回流中国大陆的华人移民，大多数既非管理人才，亦非专业技术人员，这不仅与每年度中国对澳移民人口中动辄70%左右为技术移民的高比例极为不对称，且亦达不到在澳华人新移民37.7%的管理人才与专业技术人才比例。换言之，截至目前，澳洲华人新移民回流整体质量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第二，华人新移民返流澳洲的可能性仍然存在。移民跨国迁徙的根本目的，主要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与发展空间。华人新移民回流后，一旦未能实现工作与生活预期，便往往会有许多人考虑重新返流澳洲。20世纪90年代以来澳洲华人回流人口迅速增长，但是由于市场经济体制不完善及诸多社会问题，使得许多华人回流后，又纷纷返流澳洲。1997—1998年度，返流者尚不足5人；1998—1999年度增至21人；1999—2000年度却暴增至2006人；2000—2001年度再返流1700人。后两个年度返流华人总数为3706人，占1980年以来所有回流华人总数的74%，仅从统计意义上说，使得多年回流成果损失惨重。 21世纪以来中国经济持续高歌猛进，返流澳洲人数才不断下降，2001—2002年度返流705人；至2005—2006年度仅返流28人。之后数年返流人数皆为个位数。然而，因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余波影响，返流人数又有抬头的趋势，2009—2010年度返流人口增至45人；2012—2013年度已增至87人。尽管目前尚无充分证据表明，回流华人返流澳洲趋势会加强，但2000年前后回流华人大规模返流澳洲的历史及近两年返流人口的增加，从国际人力资源竞争的角度来看，已经值得引起中国政府重视。尤其是近十余年来每年度香港、台湾回流华人返流澳洲人数一直稳定在个位数，相比之下，其中警示意味可谓明显。
当然，作为一个后起的发展中国家，近年来华人新移民大量回流是中国跨国人口迁移史上的新动向、新篇章，其中存在一些问题与不足，不足为奇。而上述有关回流人口的两方面问题，本质上亦是关于如何巩固华人新移民回流成果、提升回流人口质量的问题。而如何有效解决这一问题，必将成为全球化时代激烈的国际人力资源竞争中，对中国政府决策智慧与魄力的重要考量。
四、回流趋势
根据经典的国际移民推拉理论，人口迁移是由促使一个人离开一个地方的“推力”和吸引他到另一个地方的“拉力”综合作用的结果。近十余年来，澳洲华人回流潮日趋强劲，本质上是在华人个体意愿自由选择的基础上，一系列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体现了全球化时代中澳国家间人力资源竞争态势及其变化。因而，与近代历史上老华人多为被迫回流中国的情况不同，新千年华人新移民回流潮，有着鲜明的非政治化特征及较强的连续性，因而，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只要中国经济持续繁荣，政治保持平稳，华人移民回流仍将呈不断增长态势。对这一点，20世纪90年代以来香港华人回流历史一定程度上可资佐证。
为满足经济结构转型 对专业技术人才的大量需求，20世纪80年代以来，澳洲将招募中国香港、台湾地区和韩国那些年轻、有良好教育背景和事业有成的人视为经济转型是否能够成功的重要机遇。随之，中国香港和台湾地区大量技术移民涌入澳洲。1980—1981年度香港对澳移民仅775人，1990—1991年度即增至13541人的历史最高点，十年内对澳移民人口增加16.5倍。在此期间，因香港经济发展仍差强人意，从澳洲回流者人数寥寥，1981—1991年这十年期间，移民回流比例始终不足2%，绝对数亦仅为数十人乃至百余人。然而，随着香港经济持续走向繁荣，香港与澳洲之间的跨国人口迁徙出现了巨大变化：一方面，香港对澳移民人口迅速下滑，1992—1993年度降至两年前的一半，仅为6520人；1997—1998年度，再降一半左右，仅为3445人，此后直至近年，香港对澳移民始终在2000人上下低位浮动。另一方面，回流人口则逐年攀升。1990—1991年度，回流人口仅为161人；2000—2001年度即增至1476人；2010—2011年度，回流人口再增至2027人。二十年间，回流人口绝对数增长了11.6倍。对澳移民大幅缩减，回流移民又持续增加，使得这二十年间澳洲香港华人移民回流比例攀升迅速。1991—1992年度香港华人回流比例仅为2%；1993—1994年度，陡增至15.4%；1997—1998年度再增至26.2%；1998—1999年度，已达53.5%；而至2008—2009年度，香港华人回流人口已超过对澳移民人口，回流比高达110%。 纵观20世纪80年代以来香港华人对澳移民与回流的历史，香港经济发展对华人跨境迁移行为起到了关键性的影响：经济发展与持续繁荣，在降低人口对外移民欲望与动力的同时，也加大了对海外移民的吸引力，增强其回流意愿。这意味着，对于大陆华人新移民，其回流发展趋势，亦当与大陆经济发展密切相关。
事实上，近年来，中澳之间华人跨国迁徙情况亦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变化：第一，与20世纪90年代香港对澳移民类似，近年来大陆对澳移民一定程度上已显现疲态。20世纪70年代以来，大陆对澳移民数一直处于直线上升态势，几乎从无曲折。然而，2010—2011年度大陆对澳移民增至29547人的历史最高点后，2011—2012年度迅速降至25509人，2012—2013年度又稍增至27334人。 降幅不大，意义却深远，一定程度上预示大陆对澳移民高潮阶段可能即将过去。第二，2010年以来大陆对澳移民趋于疲软的同时，其回流人口绝对数却仍保持稳定上升状态，这一点亦与20世纪90年代香港华人回流情况相一致。2010—2011年度大陆华人回流3939人，2011—2012年度回流4277人，2012—2013年度为4496人。 尽管仅就2010—2013年这三年的数据，尚不足以断定。大陆对澳移民及在澳华人回流趋势将会出现重大逆转，但变化已然发生，随着华人对澳移民意愿走低，加之回流数走高，未来澳华人新移民回流比例将进一步拉升，应属无争的事实。
不仅如此，大陆华人潜在回流人群不断扩大，也为华人新移民回流潮持续走高奠定了良好基础。根据2006年澳大利亚人口普查数据，当年出生于中国大陆的华人移民为206593人，其中入籍者为117769人，入籍比例为57%。五年后，2011年澳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当年出生于中国大陆的华人移民为318969人，其中入籍者为150726人，入籍比例降为47.3%，与上一次人口普查时相比，入籍比例下降近十个百分点。这意味着，若不考虑2006年人口普查以前的华人新移民人口，则2006年以来的华人新移民年度入籍比例将更低。事实上，仅以2010—2013年三个年度为例，每年度华人新移民入籍比例已低至30%左右。 华人移民入籍比例迅速走低，表明近些年越来越多华人移民澳洲并不以入籍为目的，而是更愿意继续持有中国国籍。换个角度说，一旦这些移民离开澳洲，与已入籍者相比，更有可能选择回流中国。
澳移民部相关数据也说明了这一点。2008—2009年度，已入籍华人永久离开澳洲后，回流比例仅为46.9%；2009—2010年度稍高，为50.2%；2010—2011年度，回流比再降至新低，仅为41.4%。与此同时，未入籍华人一旦永久离开澳洲，则回流比例高达80%左右，2010—2011年度回流比例因数据存疑，尚不得而知，但亦应不会低太多。 这一系列数据表明，近些年来，虽则中国对澳移民人口屡攀新高，但是潜在回流人群扩大则更为迅速，从而为华人新移民回流潮持续走高纳足了后劲。
新千年以来，澳大利亚华人新移民回流潮走势强劲，使得澳洲知名移民问题学者Graeme Hugo亦认为，伴随亚洲世纪的来临，中国对澳大利亚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未来十年澳大利亚和中国之间移民潮流将真正开始逆转。目前澳洲华侨华人已近百万之巨，其中不乏各类知识精英和专业技术人才，从这个角度说，新千年以来逐渐形成的华人新移民回流潮及其所表现出来的较为强劲的发展趋势，对未来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而言，其价值和影响不言而喻。(江苏师范大学华侨华人研究中心，颜廷，张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