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知道,我相信,因为一路走过来,我已听到了那么多故事。印象最深的,是《“爸爸”曹凡的故事》。
来自天津师范大学英语专业的曹凡出生于1982年,2007年研究生毕业,经过短期的专业培训,被分配到泰国,这使他完全“没想到”,因为他原来想去的是欧美国家。
第二个“没想到”的是,他被带到离曼谷有15个小时车程的泰南,在一个私立的华侨学校落了户。虽然已做好了吃苦的思想准备,但条件之艰苦还是让他惊心动魄,“那时是建校初期,简单说吧,屋子里除了电灯什么都没有。”而给他安排的课程是教10多个班,从幼稚园、小学、初中一直教到高中。
第三个“没想到”最要命,泰国学生之难教,简直匪夷所思。说来泰国是一个佛教国家,国民大都信奉“清静”、“善缘”、“不争”、“忍让”等佛家思想,讲究与人为善,礼貌谦和,连吵架、骂人的事情也很少发生。可是泰国又很“西方”,由于受美、日、西欧影响,青少年们非常热衷于追随其文化,表现在课堂教育上,学生们可以和老师平起平坐,不爱听了就自由走动、说话、接下茬儿,有时上着上着课他就在地上爬开了。你还不可以施行硬性管教,老师太严肃了会被投诉,真能把女老师们气得哇哇大哭。
不过后来曹凡发现,泰国学生也非常可爱,只要你表达一点点善意,他们就喜欢你信赖你。曹凡就琢磨出了好多“套磁”的点子,比如给他们起中文名字,女孩子们叫“可爱”、“美丽”、“温柔”、“典雅”,男孩子们叫“俊伟”、“坚强”、“硬汉”、“大方”,还应他们的要求,叫“李连杰”、“成龙”、“周星驰”以及“孙悟空”、“唐僧”、“诸葛亮”、“武松”……他还和男孩子一起踢足球、打篮球,和女孩子们聊天,一起过生日……
学校有一些住校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家里有些问题的,比如没有父母等等。曹凡看着他们小小年纪就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就对他们特别好,像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耐心呵护。后来忽然有一天,有一个男孩子过来对他说:
“老师你对我太好了,我不想叫你‘老师’了。”
“那你叫我什么?”
“我管你叫‘爸爸’吧?我就叫你‘爸爸’了。”
从此,单身的中国大男孩曹凡,就在学校里被孩子们称作“爸爸”了。他的课堂纪律也变成全校最好的了,学生们的汉语成绩像大风起兮送纸鸢,越飞越高……
(7)
无独有偶。不,不是“偶”,而是像庞利女士说的,这些来自中国的汉语教师志愿者们,个个都出色——我参加了他们的一个交流座谈会,聆听这些年轻志愿者们的激情澎湃的发言,让我一次次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来自山东大学的中文系毕业生袁凯说:我初来乍到时学生们欺生,上课听歌,一身打扮得特摇滚,我管他们,他们就挑衅地问我会说泰语吗?后来我组织他们演戏,让最皮的孩子演《三打白骨精》,练的过程特痛苦,约好1点开始,他们3点还不来。但我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对他们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鼓掌叫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最后,表演大获成功,这群叛逆的家伙也成了我的忠实粉丝,学汉语都特别卖力气,有的假期时还让家长带他们去了中国……
暨南大学研一女生戴玉洁长得小巧玲珑,她是2008年5月28日到泰国,29日就开始工作了。本来她想象得很瑰丽,谁知第一节课就懵了,学生们问她会不会泰语?得知她不会就不理她了。她看着闹哄哄的课堂没人听讲,急得敲桌子,但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学生们觉得老师没事,就继续自顾自地闹腾。怎么办?这个倔强的小姑娘说:我就只好在课堂上增加肢体语言,比如教“爬”字,就找一个学生在地上爬,同时像妈妈带孩子一样忍着不发脾气。后来他们就接纳我了,还说他们喜欢中国了……
云南师范大学毕业的王婷已经来泰国3年,算是志愿者中的“资深教师”了。其实这个西双版纳的姑娘是1983年才出生的,且因为身材修长,高高瘦瘦,就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她一人教几百个学生,智慧地把他们分成10人一组,背书时人人争先,唯恐影响了全组的荣誉。她还充分发挥自己的西双版纳特长,教学生们唱歌跳舞,带着他们做演出服装,去区里参加比赛还获了奖。她经常收到学生们用泰、中、英文写给她的纸条:“老师你不是普通教师,就像我的朋友和亲人。”
1984年出生的袁强长得虎背熊腰,看着比实际年龄老成得多。他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本来他大学毕业以后,已经在厦门的一家电视台上班了,可他办了停薪留职,跑到泰国来当志愿者。问为什么?他说:“很大的原因是家族遗传,因为我父亲年轻时就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志愿者,每个星期天不是种树就是到孤儿院服务。现在他老了,就支持我当志愿者,我在国内时已经做了很多,比如献血、帮助孤寡老人和残疾人等等。当然,他没想到我当上了国际志愿者,比我还激动……”
哎呀,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这些可敬的中国志愿者,这些可爱的中国80后,这些懂事的中国大孩子——他们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表现得竟是这么精彩和丰富,太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