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新四军
文/谢白秋(厦门大学原副校长副书记、福建省侨联顾问)
1937年“七七事变”后,马来亚槟城市的华侨抗日救国会为了适应抗战新形势的发展,改称槟城华侨抗敌后援会。从此,槟城的抗日救亡运动迅猛发展,工、学、青、妇、商等各界抗日救亡组织如雨后春笋纷纷成立。全市成立了抗敌后援会总会,总会通过选举产生执行委员会,并从执委会中选出小林、陈家光、李诚、陈文庆和我等5位常务委员,领导全市各界抗日救亡组织开展活动。 1938年暑假,我与陈文庆(又名陈凌)等同学受槟城华侨学生抗敌后援会的委托,经槟城抗敌后援总会的同意,乘同学陈国隆的汽车由槟城南下,经怡保、吉隆城、马六甲、麻城、新山到新加坡,沿途串联各地的学生抗敌后援会,成立了全马来亚华侨学生抗敌后援会。 在新加坡,适逢“七七”抗战周年,我们参加了陈嘉庚先生主持、新加坡华侨抗敌后援会发动的万人纪念大会。会上,各界代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与会者无不群情激愤,受到极大鼓舞。大家表示坚决支援祖国军民抗战到底,直至最后胜利。这个具有感染力、号召力的大会,有力地促进了全马来亚抗日救亡运动波澜壮阔地开展。 1938年8月,紧接着7月“豆潮”事件(为抵制奸商推销日本黄豆,槟城抗敌后援总会发动全市工、学、商,罢工、罢课、罢市3天),槟城抗总决定发动一次规模巨大的纪念“九·一八”宣传周活动,再次打击惩治少数顽固不化的大奸商。宣传周不久,我便被英帝国主义当局逮捕,并被指控为“危害治安”而判处一个月的徒刑,同时勒令我刑满后,在一个月之内自由出境。 小时候我在泰国首都曼谷度过,11岁寄居槟城姑母家,过着半工半读的学生生活。在进步书刊、杂志的启迪和进步同学的影响下,我十五六岁就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入狱后,母亲从曼谷赶来槟城,天天说服、动员我回泰国。我把回中国去延安的志向告诉她时,她啼哭不已。但我仍然毅然决然地返回祖国,奔赴延安。 1939年元旦,我登上开往香港的轮船,开始了渡重洋、越山川,奔向革命圣地——延安的征程。当驳船离开码头向轮船驶去时,母亲两目无神,呆呆地站在码头上,挥手落泪为我送别。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两眼模糊,想到这一别,不知哪年哪月才能相见,泪水夺眶而出。 在船上,我见到了槟城组织的负责人阿宁和小林,以及20多位来送行的战友,大家依依话别,群情激动,同声高唱《告别南洋》和激昂的《毕业歌》。多年来同甘共苦的战斗生活,深厚的战斗情谊,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 经过几天几夜的航行,途经新加坡、越南西贡抵香港。抵港后,我住在叶玉琛亲戚开的店里。叶玉琛是槟城抗敌后援会介绍我认识的,他也要和我一道去延安学习。 几天以后,新华社驻港记者约见我说:现在国共关系紧张,国民党在西安办集中营,路不好走,延安不能去了。他建议我们到皖南新四军或东江抗日游击队去。一个星期后,这位记者又告诉我,经研究同意我去皖南新四军,从上海转去。 春节后(约2月中旬左右)的一天,我们一行9人乘意大利皇后号邮轮抵达上海。由于事先有准备,所以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顺利通过了日本兵的岗哨。 在办妥去皖南新四军军部的手续后,我、叶玉琛和同行的印尼青年学生陈东波、吴义琛又登上了开往温州的轮船。站在甲板上,凭栏凝视着在敌人铁蹄下的东方大都市上海,心情沉重,低声唱起一首新学会的悲壮歌曲: 我们已开始流浪, 离别了我们的故乡。 故乡,故乡, 不久前,我们的歌声, 曾飘扬在黄浦江上。 到如今,浩浩的江水, 背负了无数的耻辱和创伤; 妻和子、爹和娘、可爱的故乡, 都隔在天的那一方。 在这里,只剩下了一个破碎的心房 和愤怒满腔! 破碎的心房—— 我们要结成一座铁的墙! 愤怒满腔—— 我们要汇成一曲 洪亮的交响! 我们要打回我们的故乡! 我边唱着,边想到我的童年、家庭和亲爱的母亲;想到像蒋光赤所著的《少年飘泊者》的主人翁一样孤苦、凄凉的身世;想到已经光荣牺牲的战友们;想到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祖国和中华民族……歌罢,我已是热泪盈眶。 我们辗转青田、丽江、歙县等地,最终到达新四军云岭军部时已是3月初。找到日夜想念的人民军队——新四军,我们这4个海外赤子异常欢欣、异常激动! 很快,我们都分配到战地服务团工作,从此,开始了新的革命军队生活。 我被编到教导队第七队(政治队)四班,学员共90人左右,都是从苏南、温州、上海来的青年,大都是中学生,还有几个海外青年。他们家庭出身、社会经历各不同,年龄(最小的只有14、15岁,有的个儿还没有步枪高)性格、特长各异,但抗日救国的革命意志是同样坚定的。 1938年4、5月,由于新四军军威壮大,教导队的影响日增,全国各大城市的作家、外国记者、社会知名人士纷纷来皖南新四军军部、教导队参观、采访、慰问。王西雄等率领的菲律宾慰问团带来了一个军乐队,他们中有不少人在慰问结束后就留下来学习或工作。这期间,许多大江南北敌后的爱国青年和星马、泰国、越南等国的爱国华侨青年也纷纷前来投奔新四军,要求到教导队和战地服务团学习。 战争的日子是艰苦的,我们居住在野生僻壤,睡的是稻草垫的双层铺,伙食费一天一角二分。记得后来由于敌人的封锁和国民党的反共政策,新四军断了供给经费,日子就更难过了。皖南山区的冬天相当冷,对于习惯热带、亚热带气候的人来说很不适应,手脚、耳朵生起冻疮,甚至溃烂。 1939年临冬令时,国民党停发新四军军费,一时全军面临挨冻受饥的困境。所幸军部特派泰国华侨巨商之子——军政治部敌工部科长陈子谷在泰国募捐得数十万元,方得解燃眉之急。 为了适应敌后游击战争需要,我们的生活必须军事化。漱洗一分钟,吃饭五分钟,理发三分钟,夜间紧急集合三至五分钟内穿戴、全副武装完毕,一般行军每小时10华里,急行军12至15华里。 3个月紧张、短促的政治队学习结束之后,我与一批同学被分配到一大队军事二队学军事。学习结业时,大家高唱着雄壮激昂的毕业歌:这是时候了!同学们,该我们走上前线。我们没有什么挂牵,纵或有点点留恋,学问中不易求得完全,要在工作中去钻研,抗战已经到了眉尖,要在战争中锻炼!我们要去打击侵略者,怕什么千难万险!我们的血已沸腾了!不除日寇不回来相见,快跟上来吧!我们手牵手,去和敌人决一死战!…… (来源:厦门侨声。本文由厦门《鹭风报》记者青云根据谢白秋先生撰写的数篇文章综合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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