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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侨故事: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

2017年04月28日 15:55   来源:福建侨报   参与互动参与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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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侨网

  陈炳柏/口述 林小宇 韩惠彬/撰文

  陈炳柏,男,印尼归侨,78岁,退休前任职于福建省闽江饭店。

  浮罗拉也(Pulau Rakyat)是印尼棉兰的一个小镇,小镇有一个火车站,横在前面的是一条街,街的名字叫“火车站路”。我的家就在车站旁边,铁路离家不过二三十米远,因为火车来去非常准时,母亲就把它当成了时钟……

  一

  火车站路的家,是一座两层楼的木屋,楼下的前面是父亲开的日杂店。小店里什么都有,甚至连煤油都卖,我们一家全部的生活来源就靠着这个不大的商店。

  也许父亲迷信这座房子风水好,很早就想把这房子买下,但房东始终不肯卖房,据说房东的父亲在把房子传给他时,就明确此房“只可租,不可卖”,等周边人家的房子都拆旧建新时,这里依旧是老样子。

  大哥是在福建龙岩老家出生,当年母亲带着他跟着水客下南洋,我和妹妹都是在这座房子里出生,但没想到,妹妹成为了这座房子的最后“主人”。

  妹妹叫陈爱华,具体是哪一年出生我记不清楚了,估计她比我小三四岁。因为我们家从来不过生日,记忆中有一年母亲给父亲生日煮了两个“水包蛋”,从那以后谁都再没过生日,因此不仅记不住妹妹的生日,甚至哪年出生都不记得。

  由于大哥年纪大我们很多,而我和妹妹年纪相近,因此在家里,我和妹妹就显得更亲近一些,而她从小就喜欢跟着我,有什么话都会跟我说,彼此有着真正的兄妹感情。

  二

  浮罗拉也小镇很小,自然环境很好,经常能看到各种鸟禽和猴子,这些动物非常机灵,农民的水稻或者水果都是它们偷食的对象。在家门口的树上经常停着几只大喙鸟,只要它们在树上,就会不停地叫唤,说不上这叫声是否动听,但我和妹妹就是在这环境中慢慢长大。

  上世纪50年代初,我们家在浮罗拉也算是富裕人家,那时通讯非常落后,但我们家是小镇上最先安装电话的,为了装这架电话,还得多付出几十公里路段上的电线杆的钱。其实父亲安装电话就是为了做生意,但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种富裕的体现。作为子女的我们,都知道父亲心里最想的是要我们好好读书,并且要到最好的学校读书,因此我和妹妹读中学时,都是到省会城市棉兰读棉华中学。

  我初中毕业后,妹妹也来到棉华中学,兄妹同读一所学校,这在当年非常普遍。但这里毕竟是学校,我住男生宿舍,她住女生宿舍,只是她有事时才找我,比如填写表格时,她都会找我,让我帮助她填写。到了放假时,我们才一起坐火车回到浮罗拉也小镇。

  由于妹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父母和我都很疼爱她,而她虽性格内向,却很懂事,知书达理,从来不矫情。

  也许我和妹妹比较亲近的缘故,所以我对她的了解或许比父母多了一些,到现在看到商店有卖冬瓜糖,就会想到妹妹最爱吃这种糖,在印尼时,我就经常买冬瓜糖给她吃,看着她喜欢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1960年印尼的“总统10号令”,直接伤害了像我们家这样的华侨,正规的买卖不能做,只能偶尔零卖一些东西,艰难地过着日子。

  高中毕业后,我也徘徊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决定回中国去。离开印尼时,父母和妹妹都到棉兰勿拉湾港口送我,当轮船离开码头时,看到父母和妹妹向我挥手告别时,心里泛起难舍的感情,毕竟这是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分别。

  

  与所有归侨一样,我们与家的联系都是靠着信件往来,那时一封信寄到印尼大约要20多天,书信的一来一往就要一个多月,如果航空邮寄会比平信快许多,但邮寄费要贵不少,而且还有重量限制,因此大部分人都是写平信。

  正是因为一封信来去不容易,我们都挑“重要”的事说,其实就是“报喜不报忧”。家里人来信也是如此,更不会说排华的事,也不会说家里遇到的困难。

  从印尼寄来的信都是父亲写的,我回信也是写给父亲母亲,但感觉上不仅是写给父母,也是写给妹妹,相信每一封信,妹妹都能看到,相信妹妹一定从信中了解我的生活,了解她向往的中国。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妹妹寄来的信,这也许是妹妹第一次独自给我写信,信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是她和一位男孩的合影。此时我知道妹妹的用意,知道她内心的高兴,那时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时间一晃就是33年过去,到了1993年我才又回到了印尼,当飞机降落在棉兰时,我真不相信自己又能回到这个让我魂牵梦萦地方,当走进那座古旧的老房时,看到了父母,看到了妹妹。

  让我奇怪的是,老房子里依旧是他们3人,忍不住问母亲妹妹的情况,母亲才说妹妹现在仍是孤身一人,原来的男友被她好朋友“撬走”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谈过朋友,也不再做原本喜欢的美容工作,而是跟着母亲一起经营小店。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知是伤痛还是难过,很久不能平静。有时看着她苍老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反而她显得很平静,云淡风轻地过着自己每一天的生活。

  我有很多相册,每一本都夹满了照片,其中有一页就只贴我和妹妹的照片,这两张照片都是黑白照片用手工作色上去的,照片中的妹妹年轻貌美,微笑中带着幸福的目光。可是再见到她时,已经不见那种秀美,而是一种成年妇女的娴静。

  

  有时候,我会为妹妹孑然一身找理由:因为那时大量的华侨青年回国,而其中男性居多,使得留在印尼的男青年越发稀少,在男女比例失衡的情况下,难免会出现类似妹妹遭遇的情况,不幸的事总会有人遭遇,但万幸的是,妹妹能在那种环境下勇敢地生活下来,这也许是我没有看到她的优点。

  探亲回来后,心里更是一直在想着妹妹。我想把龙岩老家的房子装修后,让她回来住,至少让她也认识一下老家,见识一下祖国。可这事还没开始做,就接到印尼侄儿的短信,说妹妹病重住院了。更没想到,在我急急忙忙汇钱给妹妹时,却传来她病逝的消息。

  父亲去世后,母亲和妹妹没有离开老房子。母亲去世后,妹妹依然还守在那。后来在侄儿的劝说下,她才离开浮罗拉也小镇,搬到了棉兰,可到棉兰不久后就离开人世。

  也许妹妹的命根就是在浮罗拉也,支撑生命的就是一种坚守,因为小镇也好,老房也罢,都是她生命中不能忘却的感情,其中有亲情,有友情,有爱情,尽管都已渐渐遥远,但她用爱心在追,用毅力在守护,至少是少言寡语的她的内心世界。

  ……

  在日新月异的中国,我眼睛看到都是新东西——高铁、微信、网络、电商。但闭上眼睛,出现的都是老的东西——回国的轮船、罗湖桥的旗杆、人头攒动的工地、浮罗拉也的火车,还有妹妹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媚眼含羞的笑靥。

  其实,我从来没有离开你。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回国乘坐的邮轮——基嘉连加号。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回国乘坐的邮轮——基嘉连加号。
回国时,在轮船上与朋友及船员合影。
回国时,在轮船上与朋友及船员合影。

【责任编辑:谢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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