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原文化部副部长赵起扬

文/ 梁秉堃
在纪念话剧百年的日子里,笔者深情地怀念话剧界一位优秀的党的工作者。
20世纪60年代初期,在北京新桥饭店召开的一次文艺工作座谈会上,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副部长周扬同志,当着全体会议代表的面,向北京人艺的党委书记赵起扬深鞠一躬,并且激动地称赞说:“你是文艺界的好书记,我感谢你。”
这件事情当时在文艺界曾经被广为传作佳话,很多同行都对北京人艺的人羡慕不已。
为什么会如此呢?需要先交代几句历史背景。
1960年的隆冬,剧院为了排演向建党40周年献礼的剧目,开展一次“提高艺术质量大辩论”——后来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演变成了小的政治运动。当时,党内“反对彭德怀右倾分子”的斗争刚刚过去;文艺界正在批判“修正主义文艺理论”和“资产阶级人性论”,巴人、孙谦、白刃等人作品都成为攻击的“目标”。因此,剧院的“大辩论”从一开始就把艺术问题、思想问题与政治问题混淆起来,在“大鸣、大放、大字报”中,把一些导演、演员的创作方法问题上纲上线成为人生观、世界观问题。在这样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老赵挺身而出召开党委会,决定对“大辩论”来个“急刹车”,宣布群众辩论立即停止。而且,老赵还提出事实证明“大辩论”已经搞偏了、搞错了,应该在今后吸取经验教训,同时要在全院人员大会上公开向一些被挫伤艺术创造积极性,并伤害了感情的导演、演员们赔礼道歉。此举,迅速受到了全院艺术工作者的衷心认同和热烈欢迎,也上报到了中宣部、文化部。
然而,人们万万没有想到,就是由于这件好事和周扬的正确肯定,在“文革”当中,竟然变为老赵的一大罪名,被扣上“受到‘四条汉子’周扬格外推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党内坚决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之大帽子。
也许,有些读者熟知赫赫有名的北京人艺,而不大了解它的党委书记、副院长、创始人之一的老赵。这里不妨简略介绍一下此人的经历——赵起扬1918年出生于河南省开封市。1937年奔赴延安,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在延安他先后参加了陕北安吴青年训练班和陕北公学学习,担任助理员。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赴河南省密县从事地下秘密工作。1942年,担任陕甘宁边区文协秘书、鲁艺工作团研究生,同时参加了歌剧《白毛女》;话剧《前线》、《粮食》的演出,成功地塑造了《白毛女》里赵大叔的艺术形象。1945年,他担任晋冀豫边区文联秘书、北方大学艺术学院主任教员、冀南区文委副书记。1952年,担任北京人艺党委书记、副院长、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长,直至“文革”。
老赵由于一副铁肩,满身正气,又深懂艺术规律,对待艺术工作者能够识才、爱才、育才、护才,使之他们无后顾之忧地进行戏剧创作,特别是能够为艺术家们承担风险,度过难关,深受全体剧院人员的信赖、敬佩和尊重。剧院的老人们至今回忆起老赵来,几乎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就是——“幸亏有了他”。
1995年,老赵已经从中央文化部副部长的岗位上退下来,并且身患重病,在拜访剧院一位老演员时,那位老演员回首往事感动不已,激动不已,含着热泪说:“像我这样的人,要是在别处说不定在哪次运动就给卡住了,更不用说业务上的发展了!亏得是在北京人艺,亏得遇上了你这么一位党委书记!”
剧院里,有这种同样感受的人岂止是他一个。
老赵对待焦菊隐先生的种种表现,正是一个最典型的、最具有代表性的实例。
早在1952年的初夏,北京人艺的领导班子刚刚组建起来——院长曹禺是周恩来总理亲自指定的;副手有副院长欧阳山尊、焦菊隐,以及副院长兼党委书记赵起扬。其中,老赵的年龄最小,只有34岁,他是接受北京市委书记彭真的重托走进剧院大门的。上任前夕,市委副书记刘仁嘱咐老赵:要团结好剧院里一批党内外的专家,特别是曹禺、焦菊隐这两位大专家,要尊重他们,依靠他们,支持他们,帮助他们。还再三叮嘱:要团结住焦菊隐。在你们班子当中,焦菊隐是一个不容易合作的人,你要格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