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设为首页
首页侨乡传真

侨乡赤坎:百年间的流逝与永恒(图)(2)

2017年04月06日 10:01   来源:人民网   参与互动参与互动
字号:

  时间是无情的,结局早已清楚,平凡与伟大都将归于沉寂。

  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快乐的和忧伤的,都会在华丽的和灰色的外壳里消失,像雨水渗进石头,只剩下传说在发黄的书页里吟哦。

  不知道为什么,在许多地方,人们喜欢的事物,大多数已被毁掉,或者正在被毁掉,或者终究要被毁掉。面对生态和心灵的恶化,人们也许需要反省,物质的膨胀意味着什么样的代价?

  百年赤坎,几近完整地存在。

  曾经的乌托邦,成为一种奢侈的藏品,迎迓慕名而至的过客。

  南楼

  开平风物以碉楼胜。

  千百座碉楼站立在无边的平畴和深林,列阵风蚀的岁月,见证侨乡生民的艰辛与坚韧。一代代男子背井离乡,倾囊寄回的银圆,每一枚都能挤出血滴。他们把居屋建成抗御匪患的碉楼,成为中国乡土建筑的特殊类型。

  赤坎腾蛟南楼,是开平最高的碉楼:

  七层十九米,占地二十九平方米,直立的枪眼寒光炯炯。三边临江,控潭江三埠、赤坎要冲。腾蛟庙七座殿宇在江边一字排开,肃然拱卫。

  而决定南楼高度的并不只是物质形态。在开平所有的碉楼中,只有它,真正经历浴血的洗礼;只有它,成为民族抗争的堡垒;只有它,拥有至高无上的光荣。

  碉楼本只祈求安宁,汇集季节的二十四番花讯,神色凝重地张望,等待千万里外的游子。即使远隔再多的国度,也不会模糊思念的经纬。但那一年却必须举起刀锋,矗立拼死的旗幡。火山忍不住缄默,青天里一声霹雳:

  “这是中国!”

  1945年,由雷州半岛往广州撤退的日军,必经赤坎腾蛟。

  司徒四乡自卫中队分队长司徒煦领分队驻守南楼。司徒煦1944年6月接到家信,毅然从南洋回国抗日。蓄须明志,立誓“不灭倭寇,决不剃须”。

  司徒煦所部队员有:司徒遇、司徒浓、司徒昌、司徒丙、司徒耀、司徒璇。

  记住这些名字。他们足可照耀汗青。

  7月16日。日军沿途袭扰,直迫赤坎。

  7月17日。数千日军进入赤坎。南楼所在腾蛟村即将落入敌手。大量村民未及躲避。司徒煦放弃转移,决意死守南楼阻敌,保护腾蛟村民撤离:自卫队不能卫民,乡民何以立自卫队!

  7月18日。敌占领南楼江边腾蛟庙。攻南楼,不克。

  至7月21日,自卫队固守南楼五日,弹尽粮绝。敌反复攻击不能得手,反被射杀尉官一名,炮手二名,士兵十三名,被击沉舰艇三艘,溺毙百余人。

  日军广州总指挥部令毒气攻楼。

  南楼一片寂静。由司徒煦提议,公推“秀才”司徒璇执笔书遗书于南墙:

  煦、璇、遇、昌、耀、浓、丙

  我等保守腾蛟,历时四日来,未见救援。敌人屡劝我投降,我们虽不甚读诗书,但对于尽忠为国为乡几字,亦可明了。现在我们已击毙敌十六名,亦已及相当代价。现在我们各同一心,于中华民国三十四年,六月十五日(农历),自杀于腾蛟南楼,留语族人,祈在敌人退后,将此情况发表报纸上,则同人等死亦心甘矣。

  遗书写成,司徒煦令队员将所有的枪支砸烂,只留下刺刀肉搏。至最后关头殉国。

  7月25日。上午。江边大炮齐响。浓烟和毒气淹没南楼。楼内自卫队员中毒昏迷。敌入楼悉数捆绑。

  7月26日。上午。七壮士被缚于赤坎司徒族图书馆大门铁栏,割下耳鼻,凿光牙齿,斩断全部手指脚趾,剖皮,挖肉,凌迟。

  七壮士血流遍地,至死无一哭泣呻吟,唯骂声不绝。尸体被抛入赤坎河。

  他们死在黑暗的尽头。

  7月27日。午后。司徒遇、司徒昌、司徒璇、司徒耀、司徒浓的遗体被乡民在河边找到。司徒煦和司徒丙没有全尸,只有零星碎块。

  烈士墓碑面向南楼。

  烈士灵位安于腾蛟庙三灵宫。改三灵宫为七烈祠。

  我颤抖着走在这燃烧过的土地,聆听滚烫的呼吸。

  自卫队是纯粹的民间武装,也正因此成为民族血性的最纯粹证明。七烈士以其毫不反顾的牺牲,让一种保境安民的乡土责任,升华为气贯长虹的民族大义。

  岭南的荔枝永不憔悴,嫩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江岸边繁花如锦障,遥远的血和泥已变成灰烬。我用沾了血和灰的手掌轻抚,碉楼里那些依然鲜明的炮弹的伤痕,那些依然可以辨认的遗书的字迹,那些依然怒睁着的枪眼,那些依然完整的角落,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

  如今这是一座信念的堡垒,在风云变幻中闪耀炎黄子孙气壮山河的意志。

  说什么春愁难遣强看山,往事惊心泪欲潸。在坦荡的江岸,看满地的花朵翻飞草叶乱舞。英魂就在花朵和草叶之下,露出闪烁的亮光。我能读懂它们的语言。

  曾经孤帆远影,海是心中永远的道路。即便祖宗留下的田地,破旧的老水车一百年纺着疲惫的歌。曾经典当过软细,但不会典当家国。五千年的家国,不是一件可以随便拍卖的古董。越海回来的赤坎儿男,在故乡的大地倾伏。

  是哪位诗人嘶哑的歌吟: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星辰陨落了,星空不会陨落;壮士陨落了,壮志不会陨落。生命在创造生命;心灵在呼唤心灵。暴风卷着狂涛,夹杂铁石的碰撞和壮士的悲鸣。从未埋没的呐喊和抗争,是文明和历史的全部精要。

  南楼,端庄严正,神圣巍峨。是一枚家族姓氏的印章,烙印出千古传承的尊严;是一把横空扎下的刀柄,纹丝不动地插在家国的版图;是一座拔地而起的丰碑,浩然之气直冲万里云霄。

  这里停留了往昔厮杀的呼啸,这里埋下了辉煌未来的伏笔。气吞山河的壮烈,铁血和不屈,永远叩击我们。

  江上无人,只有血色的波涛在江海间翻滚,只有永恒的风在吹。

  风是历史的箫声,是一支悠远壮阔的旋律。

  制图:蔡华伟

【责任编辑:杨凯淇】
中国侨网微信公众号入口
网站介绍 | 联系我们 | 广告服务 | 供稿信箱 | 版权声明 | 招聘启事

中国侨网版权所有,未经授权禁止复制和建立镜像 [京ICP备05004340号-12 ] [京公网安备:110102001262]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10)68315039 举报邮箱:huaren@chinanews.com.cn

Copyright©2003-2024 chinaqw.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关注侨网微信